第 16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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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荡荡的墙上挂上了字画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副棋盘,几案和坐具上都覆着茵褥, 地上铺着地衣。侍女又用香重新熏了屋舍,挂起珠帘。整间屋子,从原先的简朴,变得低调雅致。

言石生判断出,此女恐怕非富即贵。

这般尊贵的女郎,绝不可得罪。甚至还应与对方交好。

哪怕对方“凶神恶煞”。

这般想清楚后,言石生无视暮晚摇那暗蕴几分挑衅的噙笑目光,他抬袖弯身,向公主做了一个叉手礼。

暮晚摇:“……”

叉手礼, 是此年代既简单、又恭敬、行起来还几乎不会出错的一种礼。只是她才恶意嘲笑对方,对方就毫无芥蒂地对她行礼?

暮晚摇望他秀白的面容半晌, 她眼底神色意味深长。

她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

言石生垂目开口, 声调温和、娓娓道来:“娘子远道而来,恐是见小生家中是附近最好的一家房舍,便想借住一晚。只是娘子是否不喜欢他人打扰呢?”

暮晚摇:“啧。”

她托着腮,换了个姿势,慵懒地看着这个婆婆妈妈的书生。

她声音沙而乏, 唇角轻轻一勾:“想说什么你便说什么。你再这般绕下去,我就要赶你出去了。”

言石生微微笑一下, 仍没有抬眼看她,大概是做好了一直垂目不看她的准备。

让暮晚摇诧异他可真是谨记她一开始觉得他不安好心的教训啊。

只听言石生道:“小生只是想娘子这般温柔善良的人,恐怕也不见得喜欢看旁人因为娘子而受罪。小生想娘子入住寒舍,却将小生家人赶出,这事当不是娘子吩咐的。该是下人自作主张,反污了娘子的名誉。”

暮晚摇轻轻扬了眉, 她原本只是一路南行、闷久了找个人随便逗逗,万没想到这个人……这个乡野狂徒,这么会说话。

暮晚摇是大魏的丹阳公主。

她自来是位高者,没有为平民让路的道理。她入住哪里,哪里自然要为她让出位置。如此理所当然,暮晚摇连想都不用去想。而被她霸占屋子的人,自然有她的下属去安排。她一个公主,操心那些琐事做什么?

暮晚摇都到了大魏最偏僻的岭南了,她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公主。

然而本是她为恶人,这个书生却说是她的下属堕了她的好名声。

暮晚摇一目不错地望着言石生,她开始觉得这个人恐怕真的有些意思了。

她缓缓道:“郎君,你错了,其实做坏事的人,就是我呀。想霸占你们屋子的人,就是我啊。”

言石生错愕。

他一时竟控制不住表情,瞬间抬目看向她面容。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把“我是坏人”写在脸上、根本不走他递出的台阶的小女子。

言石生怔忡,心神有些恍惚。

暮晚摇看到他这副样子,突然噗嗤而笑,弯腰伏在案上。云鬓间金翠乱摇,眼尾与眉梢荡着笑,她笑个不停。

仰起脸再望他时,女郎眉目泛红,春情暖绵。

她柔柔的:“你接着说呀,你说的好,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。”

言石生被她笑得脸热,侧了下头,调整了呼吸后,重新垂目恭敬答:“小生不敢问娘子是何身份,恐娘子也不会说。只是听娘子口音,娘子似从北而来。岭南已是大魏最偏远的地方,是化外之地、瘴疠之乡,教化不立、人畜不蕃,与大魏其他地方皆不同。娘子若只是过夜还好,若是想多住几日,最好请当地人陪同。”

暮晚摇:“你说的当地人,该不会是指你吧?”

言石生微微一笑。

他接着说:“不瞒娘子,我父亲是此地难得的一位乡绅。他年轻时考中过进士,只是恃才傲物,不做官而已!”

说到此时,他心跳咚咚两下,兀自脸颊滚烫,有些心虚地偷偷看暮晚摇一眼。

心中祈祷这位娘子可以被自己用“进士”身份给唬住。毕竟此年代,能中进士,就是万里挑一的人才。进士即使没有官位,在一乡都会成为领袖,代表百姓和当地官寺交往极深。

当然言石生的父亲……不提也罢。

可一个进士,应该能唬住人吧?

暮晚摇却仍笑吟吟的,对他说的“进士”不置可否,她还耐心地等着他接着说。

言石生定定神,继续:“我父亲与当地县令交好,两家时常往来。”

这是为了说明自己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。

“而我家又热心待客,极为欢迎娘子入住。且我妹妹酿的酒极为香甜,明日娘子醒来,可喝一碗热酒。若是住的远了,娘子喝不到这酒,便可惜了。”

这是为了说明最好不要把他们赶走。

“天色已暗,荒山小乡,有本地人照应,总是方便些。”

“当然,娘子远道而来,我家自来欢迎客人,愿扫榻相迎。家中最好的屋舍,确是要留下来招待客人。而我家中有两间不常住的客舍,万万不敢让客人住,我们兄妹应付一夜便是。”

“只是怕我兄长半夜打鼾,会吵了娘子。”

他终于抬了眼,看向暮晚摇,声音中带着几分真诚与恳切:“若娘子嫌我兄长鼾声吵,我们今夜借住旁人家,也是可以的。”

他连余地都给暮晚摇留好了。

即便暮晚摇仍要做个恶人赶他们一家人出去,他也分明要作出和这位女郎交好的架势。

作出一副“是我们自愿离开,不是娘子恶毒赶我们走”的架势。

这人……实在会说话。

侍女春华觑在内舍帘子口,在和其他几女为公主打扫内舍时,听到外面那郎君清幽温雅的说话声。春华不禁悄悄打量,见公主坐在灯下,竟被说的有些怔住了,直直看着那白衣书生。

春华心中感慨,震撼连连:这个乡巴佬,一点也不像乡巴佬。

他太能说了。

他让自家公主这么坏脾气的人,都发不出火来!

他把公主说得坐在那里呆住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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陋室沉静。

暮晚摇静坐,言石生垂手而立。

半晌,暮晚摇开口:“方桐!”

“在!”厅门外传来男子一声应,接下来,一位身材高大、一身武袍的卫士拱手而立,立在堂中。

暮晚摇看也不看那卫士,眼睛只盯着言石生:“你安排的今夜住宿,是否是将这一家人直接赶出去,没有安排他们接下来住在哪里?”

名叫方桐的卫士沉声:“是!”

暮晚摇点头。

她面容冷淡,声音中蕴着某种威严:“收拾偏房给他们一家子住。此事你处理不好,出去领二十杖。”

言石生愕然,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席话就有人要挨打。而他不及阻拦,那个卫士仍是眉毛都不抬一下就掷地有声地回答:“是!”

暮晚摇便笑看言石生:“阁下可还满意?若仍不满意,我让他为你们家赔命。”

言石生看向暮晚摇。

她仍是笑吟吟的,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,如冰雪下掩藏的剑锋般。剑锋不出鞘,寒气却谁人不可感知?

言石生叹:“何至于此。”

他拱手道:“多谢娘子做主了。”

暮晚摇点头。

她扬了一下下巴,意思是“下去吧”。这般高傲漠然的模样,好似理所当然将言石生当作她的仆从一样。言石生眸子一缩,想她身份恐怕极高……不敢多想,言石生行礼后转身告辞。

暮晚摇却叫住他:“你是当地人?”

言石生微侧身,拱了拱手:“是。”

暮晚摇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滴滴答答的雨:“那你可能看出,明日能天晴么?”

言石生答:“恐此雨还要多下几日。”

暮晚摇并不在意,淡淡“哦”一声,说:“那看来我们要多叨唠几日,和你们同住一屋檐下了。”

言石生点了头。

他微踟蹰,想或许该和此女拉近些关系。他便含笑介绍:“之前仓促,竟没有与娘子说,小生姓言,名唤石生,家中排行第二……”

暮晚摇懒懒问:“哪个石生?”

言石生便说了。

暮晚摇低头琢磨一下,忽而抬脸,美目望他,眼中瞬间一改方才的冷漠,生起了促狭的笑:“我听说你们乡下,贱名好养活,你是不是本名叫‘石头’,然后因为自己读书,觉得不雅,把名字改了?”

言石生目色僵一下。

暮晚摇噗嗤笑出声。她眉眼弯弯,捂住嘴,不住地上下打量他。

言石生无视她的戏弄,继续温和道:“娘子可称我言二郎便可。接下来同处一屋檐下,不知娘子如何称呼?”

暮晚摇道:“妾身名唤暮晚摇。‘黄昏暮暮,小船晚摇’的暮晚摇。”

听公主说话的侍女春华一惊,没想到公主竟然将自己的芳名告诉一陌生人。公主的芳名岂能随便与人说?

不光侍女春华这般想,就是言石生都僵了下,有些不能理解。

但言石生淡定。

他夸道:“娘子名字甚好,可见父母疼爱。”

暮晚摇语气寥寥:“可惜一个送我远嫁,一个盼着我死。”

那还在内舍挂帘子的侍女春华吓白了脸,呼啦啦一片,屋舍中所有侍女和卫士全都跪了下去,惊恐开口:“娘子!”

怎能……怎能这样说皇帝与先后!

若是被人听到了该如何是好?!

言石生:“……”

他沉思:他们为何……这样就跪了?

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?

暮……等等,暮好像是国姓。

言石生心中咯噔,面上却不动声色,仍温温地当作听不懂那女子和仆从在搞什么,他和气道:“那小生便称娘子为‘暮娘子’好了。”

暮晚摇一指抵在下巴上,扬目乜他,眼尾飞挑。

她眨眼,故作天真道:“你也可唤我‘摇摇’呀。”

媚眼流波,情若水流,若有若无。

言石生:“……”

而侍女们继续惊恐:“娘子!”

怎能让人这样唤她!

言石生尴尬道:“娘子真会开玩笑。”

他苦笑,他要真敢这么叫,她恐怕当场就翻脸了。

言石生转身,怕这位女郎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,逃也似地离开了。

清长背影融于夜雨中,雨水贴袖,衣扬若鹤。他在这荒野之地,鹤立鸡群,如青山玉骨一般好看秀致。

暮晚摇长久凝视,直到看不见。她望着虚空,有些寂寥地收回了目光。

不过是言二郎能走到他们面前,说明这“鬼打墙”被他破了。

而且言二郎是岭南本地人,公主这些人走不出去的深林,言二郎大约可以轻易走出。

就是在众人的振奋心下,言石生走到了暮晚摇身边。他也并非真的闲庭信步,毕竟他就是一个普通书生。

在暮晚摇的冷眼下,她看到走到她面前的书生虽表现得很淡定,但他的衣襟上、袖尾衫口,也沾上了很多细碎草屑。

他吭吭哧哧地在山中走,看着也没比他们多轻松嘛!

暮晚摇冷冷看他。

言石生盯着她片刻,向她弯身行大礼:

“小生见过公主殿下!”

公主殿下!

周围人面色再变。

暮晚摇也变了,她瞬间对言石生生起了警惕心。手中一直握着的匕首一下子拔了出来,言石生刚行完礼站直身体,他就被推得向后趔趄两步,脖颈被公主手中的匕首抵住了。

方卫士等人紧张直呼:“殿下!”

杀了言二郎,就没人带他们走出这里了!

暮晚摇才不理他们,暮晚摇用匕首抵着言石生,只硬邦邦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?”

言石生手中提着的马灯摔在了地上,晦暗摇晃的灯火照着他二人。暮晚摇拽着言石生,将他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。

睫毛纤长,皮肤洁白。他风姿郁美,被火光照着脸,衬出几分山鬼般的诡谲幽美感。

让暮晚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

听他苦笑一声,叹道:“殿下,你不会觉得你失踪这么久,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吧?”

二人目光再对上。

暮晚摇被他握住手,她轻微一颤,手中的匕首便被他移开了。而她唇角扯一下,隔着袖子被他拽住的手只是推了一把,并没有再为难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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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石生解释了所有人都出来找公主,而他不过是运气好,找到公主而已。

所有卫士们,背着伤员的、抱着茶树的,都来感激言石生,觉得言石生在此夜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。

就暮晚摇高高在上,她脸色透白,神情冷漠,排除了最开始的敌意后,她连看都不看言石生一眼。

如此傲慢。

言石生在她背后无奈唤一声:“殿下稍等!”

暮晚摇身体骤冷骤热,头脑昏昏。她也是有些不舒服,根本不想耽误时间和言石生寒暄。言石生叫住在前面走的她,他走到她面前来时,她都是没什么表情的。

又美丽,又漠然。

如同开在深渊风海前的艳丽玫瑰一般,孤芳自赏,不与他人说美。

言石生蹲在她面前,暮晚摇向后退开一步,见他伸手,将她原本踩在脚下的一株草拔掉。不光如此,他蹲在地上,连续地将周围许多草一一拔掉。

那草到人膝盖,似草非草,似树非树,而它们的叶子,像风车一样兀自转动。这种草在这林中无人在意,而言石生蹲在暮晚摇脚边,就毫不迟疑地把它们全都拔掉。

暮晚摇稀奇:“你在抜什么?”

言石生温声答:“**草。”

他抬头仰望她,道:“公主不是说遇上‘鬼打墙’么?我方才想了下,心里有了猜测。眼下看到这种草,我便知道了。这‘**草’便可迷惑人的心智,让人在同一个地方不停转,走不出去,人自己却感觉不到。所谓的‘鬼打墙’,多半就是它们在作祟。

“我们此地的老人讲,在野外遇到‘**草’,绝不可心存侥幸。一定要砍了才好。”

暮晚摇惊疑,她身后诸人也一时感慨。没想到岭南稀奇古怪的事这么多,连棵小小的看着普通的草,都能让他们着道。

暮晚摇愤恨地盯着被言石生拔起的草,脸色难看。

而言石生抬头看她一眼,又忽然笑道:“我们这里还有一种传说,**草只有遇见美人才会出现。”

暮晚摇一怔。

而他蹲在她脚边,手上沾着泥土,只是仰头看着她:“殿下必是绝代佳人,才让这‘**草’神魂颠倒,舍不得殿下,非要跟着殿下走。”

暮晚摇原本面容冰冷,与他对视一瞬,再听他借草夸她是美人,她撑了半天,却终究耐不住,噗嗤一声笑了。

而她一笑,诸人间的紧张气氛才消退了。

在清除了“**草”后,再次行路,众人发现,他们这才是开始走出那魔障一般的圈子,开始能走出这里了。所有人松了口气,知道他们得救了。果然需要一个本地人领路啊。

此时便是言石生提着马灯走在最前面,之后是公主,然后才是这些卫士。

众人心情都好。

暮晚摇跟在言石生身后,她眼看着大家走出那一直打转的圈子,心情也好很多。一时放松之下,她身体的疲惫袭来,竟让她在跟着言石生时,脚下一软,眼看就要摔倒。

暮晚摇自己暗叫不好,旁边却伸来一只手,托在她手下。

暮晚摇的手被人碰,她颤了一下后缩。

言石生并没有收回手,他手掌仍向上张开。看到她后缩,他脸微有些红,却只是垂目看她。

野林静谧,无人说话。

二人对望。

身后又跟着不知情的、好奇他们怎么停下来的卫士们:“言二郎,殿下?”

暮晚摇没吭气,手却递了过去,被言石生托住了。之后他手才沿着她的手臂上滑,托住了她的手臂。他这般扶着她,避免她摔倒。

二人扭过脸,各自无言,沉默走路。只有二人手中藏着的汗渍、二人时刻因为没有默契感而不自觉撞到一起的身体,才能看出这两人心中的各怀鬼胎。

言石生低头看不平的地面,专注十分。

暮晚摇抬目,看虚空中弥漫的雾气,认真研究。

前方的景色渐渐清晰,他们在言石生的带领下走出了迷雾阵。

看到了山下影影绰绰的火光,暮晚摇舒口气。她目中波如清湖一般柔婉流动,她声音懒怠:“敢碰我的手,你这是以下犯上。”

言石生低声:“我在救你。”

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笑:“那也是以下犯上。”

言石生道:“那便等安全了,殿下惩罚我吧。”

暮晚摇似笑非笑:“你以为我傻?你成了我的救命恩人,我说要惩罚你,旁人会怎么想我?你以为一个和亲后归国的公主很好当?”

言石生怔一下。

他垂着目,轻声:“交浅而言深,乃是大忌。殿下不该与我说这么私密的话。”

暮晚摇反手,一把握住了他本就托着她的手。他被惊得僵住身体,看她倾身,美目俯来,缕缕香气也向他飘来。

暮晚摇扣住他的手,笑吟吟:“我偏要说。言石生,你别想摆脱什么。”

言石生长睫一颤,不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
但他还来不及问,就见这公主身体一软,向他怀中倒来。他顿时大惊,手中灯也掉了,手忙脚乱地抱住这位软下身倒过来的公主。

他太过仓促,没有接住她,反而抱着她,与她一起跌坐在地上。言石生只来得及搂住她的肩,不让她摔倒在地。

前后左右都传来呼声:“殿下!”

火光重重,言石生抬头一见,见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荒僻的地方。下面有几个卫士提着灯在搜索,公主这么一倒下,下面的人全都看到了,急忙向他们这边赶来。

而显而易见,是暮晚摇跟在言石生身后,言石生专注看地上的路,暮晚摇却看到了接应的人。看到了接应的人,她才放心地倒了下来。

可悲的便是言石生了。

言石生抱着她坐在地上,她脸贴着他的脖颈,气息拂着他颈间喉结。温香软玉在怀,他浑身却很是僵硬,满心是被坑一把的无奈。

言石生:“殿下?你真要如此?你如此倒下,旁人还以为我怎么了你。这不是徒惹误会么?殿下你哪里不适?能不能再坚持一下?”

女郎被他晃动手臂,他还催促她醒来。周围这么多人围上来,也让言石生紧张无比。

而那被他拥着坐在地上、靠着他脖颈放心闭上眼的丹阳公主唇角一勾。他越是摇她,她越是满心促狭,要欺负他、折腾他。

她斥道:“聒噪!”

她额头贴着他被激得滚烫的脖间喉结,觉得有暖风拂在发顶。

她唇角带笑,昏迷前最后遗留的声音含着一丝魅惑与戏弄,道:“我偏要折腾你。谁让你不带我找白牛茶树的位置,让我自己找?”

“你活该!”

贴着她的耳,言石生终是有些气急败坏:“我可是刚救了你的人!”

他当然可以对她用心机,但是丹阳公主又当然是一个任性的公主。

暮晚摇被他抱在怀中,已经昏迷过去、不能回答他了。言石生抬头,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疑惑卫士们,他沉默半晌,长叹口气,知道自己有的解释了。

通南北的梅关古道被雨所淹,茫茫生雾,烟垂淡淡。

少年言石生背着木匣,手撑一把油纸伞,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在古道泥泞雨水间。

岭南地区古来险恶,崎岖难行,行人进出全靠开凿在大庾岭中的梅关古道。言石生进出求学,除了这条古道,别无他路。

绿野葱郁,雨水沙沙,原本畅通的前路,被数辆马车所堵。又有大伞遮雨,人影幢幢,言石生怔了一下,不禁走近看去。

原来是数辆马车中最前面的一辆车陷入了泥泞坑洼地中,数位衣着轻便干练的仆从围着那马车想法子,努力将车从坑中推出来。

这倒不稀奇。

言石生目光凝在马车旁:

马车旁,竟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矮马,放置于路旁。 ...

尚公主

  • 作者:伊人睽睽
  • 分类:言情小说
  • 豆瓣:9.6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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